1月10日，看着正在调试中的电梯上上下下，上海市普陀区梅岭北路400弄41号601室严老伯露出了开心的笑容。一再确认，电梯调试工给他打了包票：“春节肯定能用上，你放心吧。”
加装电梯，居民们已盼了多年。梦想成真固然喜悦，但喜悦中却夹杂着一丝“缺憾”。缺憾因绕41号而过的3束线缆而起，居民们告诉记毛锦伟者，这3束线缆不仅延误了电梯的工期，如今更“穿梯而过”。线缆在电梯井壁上开了孔，穿入电梯后，直接横在了电梯间的地板上……为什么线缆没被移走？居民众说纷纭，但核心原因只有一个，移除这3束线缆要付数万元，这笔钱没有着落。
新年伊始，由上海市多个部门联合印发的加装电梯若干意见因放宽门槛、加大补贴力度，燃起了申城不少小区的加梯梦。老房加装电梯犹如闯关，障碍众多需一一破除。但记者调查发现，不少小区的加梯计划中，对“管线迁移”这个障碍缺少足够的重视。
“穿梯而过”的线缆
普陀区梅岭北路400弄小区有多幢7层楼多层，是上海加装电梯操作较为成熟的老小区之一。早在2018年10月，400弄小区的23号、25号两幢楼就因“创下最快纪录”而上过新闻。据称，这两幢楼从最开始提议到加装使用历时仅11个月。41号楼居民林先生告诉记者，小区居民对加装电梯接受度高，不管是楼内征询还是小区征询，“很顺利，都是一次过。”
2018年底，41号楼的加梯项目获房管部门批准列入计划。2019年7月，加梯工程正式动工，由上海丹龙建设工程有限公司负责施工。不出意外，电梯4个月即可竣工投入使用。这个速度虽不及“最快纪录”，也算是较快的了。但林先生说，从10月起，电梯就建建停停，“意外”还是发生了。
△梅岭北路400弄41号外侧加挂的电梯间。
1月10日下午，记者前往梅岭北路400弄小区一探究竟。41号楼不难找，进小区没走几步，加装电梯的施工工棚就吸引了记者的注意。绕到41号楼北门幢侧，加挂在楼体上的巨大电梯间映入眼帘。仔细端详，41号楼的门幢入口已被改到了电梯间的外侧，进入电梯间后，前方则是电梯井，狭小的水泥平台将电梯出口与楼内通道相连，实现“一梯四户”。记者顺楼梯一路爬上7楼，看到一名蓝色制服的电梯安装公司员工正在调试电梯，另一名泥瓦匠则忙着给电梯井的水泥平台铺设地砖，看起来电梯加装工程已接近尾声。“意外”发生在哪？电梯安装工提醒记者去2楼平台看一看。
2楼的电梯平台一片杂乱，地上堆着数袋水泥以及各种施工产生的零碎垃圾，一大捆黑色线缆以及靠近门侧的5根白色塑料套管惹人注目。先看黑色线缆，一大捆足足有近10根，粗的手腕粗，细的拇指粗。线缆一头从电梯井墙壁下方缝隙穿入，除了其中一根向上延伸进入楼内，其余的均从电梯间另一侧又穿墙而出。记者请电梯安装工人打开了2楼的电梯门，只见这捆线缆的确穿过了电梯井，只是被捆扎后贴着电梯井边缘安放，不影响电梯上下。
△梅岭北路400弄41号加挂的电梯间内，二楼的平台上可以看到一大捆黑线，从右侧的电梯井墙壁下方缝隙穿出，除了其中一根随后向上延伸进入楼内，其余的均从电梯间左侧又穿墙而出。
△记者请电梯安装工人打开了2楼的电梯门，只见这捆线缆的确穿过了电梯井，只是被捆扎后贴着电梯井边缘安放，不影响电梯上下。
走到电梯间的外侧，黑色线缆来源以及白色套管的作用看得更明白：这就是原本绕在41号楼外侧的一大捆线缆。只见线缆中的大部分从整个电梯间穿过，在电梯间两侧的外墙上留下了拳头大的开孔。5根白色套管则位于电梯间与墙体之间的连接区域，正是为走线而设，若线缆全部从套管中穿过，就能绕开电梯井。但整捆线缆中，只有3根进了套管。
△梅岭北路400弄41号加装的电梯上，若左侧的线缆全部从右侧套管中穿过，就能绕开电梯井。但整捆线缆中，只有3根进了套管。
在电梯间东侧，记者留意到线缆上绑着“有线网络”的蓝色标签，看来是一捆弱电线。居民林先生说，正是这捆线缆迟迟无法移入套管中，使工程耽搁了近2个月。
超出预期的迁移费
记者留意到，原本绕41号楼的，除了整捆弱电线，还有给居民供电的数根强电线。这几条电线如今已被支架撑起，从外挂电梯间外侧绕过，相比弱电线缆规范不少。施工方丹龙建设的一名负责人告诉记者，按照施工方案，强电从电梯间外侧绕，弱电则从电梯间内侧绕，即移入内侧套管后，再覆上水泥地砖。“如今穿梯而过确实不规范，但实在是迫不得已，是临时将就……”
△梅岭北路400弄41号的数根强电线如今已被支架撑起，从外挂电梯间外侧绕过，相比弱电线缆“穿梯而过”规范不少。
为何未能移入套管？该负责人向记者讲述了事情的原委。按照施工流程，理应等强弱电线路均迁移完毕后，再来安装电梯。强电迁移先申请操作，虽然前后花费了个把月时间，但最终顺利移成。去年10月，施工方开始申请弱电迁移。据称，经过仔细辨别，整捆线缆中，有两束线挂有“东方有线”和“中国电信”的标签，其余的一束线缆则不知归属。而由于申请迁移弱电线缆没有明确的流程，施工方只能通过拨打东方有线和中国电信的客服电话，与对方取得联系。随后，两家公司很快发来了迁移费用的报价，“东方有线的报价是2万多元，中国电信也要数万元。”
△一大捆线缆中，部分线缆上扎有“有线网络”的牌子。
据丹龙建设另一名负责人称，整个电梯的加装费用为68万元。而在做预算时，他们仅仅列了强电的迁移费用，弱电部分未做预算。之所以这样，对方解释，强电线路不仅需要迁移，还需要为电梯接电安装电表，因此预算必须得做；但弱电部分，由于此前多个加装电梯案例中，涉及企业均是“友情操作”，免费帮忙作了迁移。即便产生一些费用也不高，所以施工方就没有单独安排预算，“行业里其他企业也都是这样操作的。”但这次，两家高昂的迁移费报价远远超出了施工方的预期。
再问居民收钱已不现实，电梯加装过程不得不暂停。停工期间，丹龙建设请来了另一家专做线路迁移的公司，尝试自行将弱电线缆移入套管，但最终只成功了3根。东方有线和中国电线的线缆因为根数多，且绷得比较紧，在不重新编排线路的情况下，无法移入套管，只能作罢。11月，本该是竣工的时间，电梯工程依然停摆，居民开始向“12345”投诉求助。无奈之下，施工方决定在线缆未迁移的情况下安装电梯，这才有了如今“穿梯而过”的将就措施。
元旦后，见电梯加装即将完工，线横着也不是个事。居民们商量了一下，决定由居民出面，再尝试联系下两家线缆所属单位。林先生称，东方有线仍然报出了和上次一样的价格，但提示居民们可以通过街道等渠道致函东方有线，商量减免部分费用。林先生说，“大家听了觉得太麻烦，也就算了。”
线缆迁移该不该付费？
老小区加装电梯，弱电线缆迁移是难以回避的步骤之一。在一些网络配置齐全小区，线缆迁移更可能涉及东方有线、电信、移动、联通、长城宽带等众多企业，难道全都指望人家“友情操作”免费迁移？
施工方说的“友情操作”，确实存在。在梅岭北路400弄小区41号为迁移线缆苦恼之时，长宁区天山西路350弄新泾五村14号的居民也在为加装电梯过程中的弱电线路迁移头疼。潘老伯是新泾五村14号的楼组长，他告诉记者，和其他小区加装电梯一样，他们的加装预算中也不包括弱电线路的迁移费。幸好小区正实施美丽家园工程，架空线要入地，这帮他们解决了电信、移动等运营商线路的迁移。但是，暂无入地打算的有线电视线路怎么办？如果不将有线电视线路迁移，加装的电梯间就必须开孔无法密封。
△老小区庞大的架空线成为了加装电梯绕不过的坎。图为新泾五村正实施美丽家园工程，架空线要入地，这帮14号居民解决了电信、移动等运营商线路的迁移。
潘老伯说，居民拨打了“96877”联系东方有线，问到的迁移费价格是数千元至1万元不等，视工程量而定。这笔费用谁来出，施工方拿出当初签订的协议，协议上注明“拆改设备管线由甲方（居民）负责”，称必须居民自己承担。大家为装电梯都已经掏了不少钱，怎么再向大家收取线路迁移费呢？潘老伯认为：“既然其他几家都愿意免费迁移，有线电视为何不行？”随后，居民多次拨打“12345”投诉，催促东方有线尽快上门迁移线路。迫于压力，1月10日，东方有线上门，为新泾五村14号楼的居民实施了免费的线路迁移，将线路改由从楼内的一处开孔穿过。
△居民反复投诉后，1月10日，东方有线上门，为新泾五村14号楼的居民们实施了免费的线路迁移，将线路改由从楼内的一处开孔穿过。
“友情操作”不假，但线缆所有方却并非心甘情愿，实则有苦难言。记者就此采访了东方有线，市场部门的一名工作人员向记者表示，线路迁移改造必须投入一定的人力和物力，“作为市场化运作的运营商，相应收取费用合情合理。”前些年，老房加装电梯数量少，运营商尽社会责任，可以予以支持免费迁移，“但免费不能是常态，也不是理所当然。”该工作人员向记者诉苦，这几年老房加装电梯案例普遍存在不列预算的情况，“真遇到要收费，就鼓动老百姓去投诉，将运营商顶在杠头上，这种做法合适吗？”
至于费用高低，该工作人员透露，费用是工程部门核算的，高低差别在于原线路能否重复利用，“但这个报价都是可以协商的”。
流程和收费得有规范
梅岭北路400弄41号“穿梯而过”的线缆将怎么处理？丹龙建设称“只能等待将来小区推进架空线入地再一并解决”。不过问题很快来了，1月13日，居民向记者求助，电梯间地面地砖的铺设推进到了2楼，未能套入套管的裸露线缆怎么处理？“一旦封入水泥就意味着线缆迁移再也没可能性了，将来只能重新铺设线路……”
如何避免弱电线缆迁移成为老房加装电梯的“拦路虎”？运营商认为，随着加装电梯越来越成熟、案例越来越多，“友情操作”的思维该更新了。加装电梯的建设方应该在项目启动之前就与运营商接触，协商迁移方案和费用。这样做，一方面可以在施工中预留管道、优化方案，降低线缆的迁移成本；另一方面也可以将费用列入预算，并做进居民的费用分摊方案中，避免后期无人肯出的尴尬境地。
而同时，建设方和居民也提出：运营商对于线缆迁移应该有一门式的受理窗口，应该提供规范的办理流程。对于迁移的费用，也应该有个“指导价”。梅岭北路400弄41号居民林先生认为，“老房加装电梯是惠民举措，运营商应该按照迁移线缆的成本收费，而不能按照工程价来计算。”
去年12月25日，上海市住建委、房管局等10部门联合印发的《关于进一步做好本市既有多层住宅加装电梯的若干意见》开始实施，其中不仅降低了加装电梯的启动门槛、加大了政府政策扶持力度，也对涉及到的线缆迁移作了规定。《意见》中要求：“电力、燃气、供排水、通信等相关单位要开通绿色通道，优先安排加装电梯的电力扩容、管线迁移等配套项目实施计划，公布办事流程，优惠收取配套费用，接受社会监督。”看来，新规中已考虑到了上述运营商和建设方的建议，只是有待于各方进一步的细化和落实。
题图：弱电线缆直接穿过梅岭北路400弄41号外挂的电梯间。
